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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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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八點, 鐘瑜起床,洗漱完走出房門,沒看見周時放, 桌上放著早餐, 還熱著, 應該出門沒有多久。

她吃完早飯就打車回了家。

昨晚跟家裏報備過,鐘爸鐘媽沒問什麽, 還像平常那樣。鐘瑜打了聲招呼就進了房門, 拿著劇本倚靠著飄窗, 神思卻飄到了很遠的遠方。

怎麽也忘不了那晚,在這裏,他的暴戾,像是滿目的荒唐。

她以前聽過一個說法,人在氣極和傷心欲絕的狀態下, 心臟會劇烈抽痛, 大口喘氣, 心真的會碎。

那天晚上過後, 她花了很長時間修覆, 甚至不想跟他有任何關系, 看到他都會惡心和恐懼。

這幾個月來,她在靠自己調整著,本以為漸漸好轉了。

昨晚月光下,男人眼裏的後悔和心疼,多得都要溢出來。她知道他後悔了,可是她做不到原諒。諸多情緒都化成了一句淡淡的“早點睡吧”,然後轉身離開,毫無眷戀的, 徒留他一人的身影站在月光之下。  與周時放之間,如果非的粉身碎骨頭破血流兩敗俱傷的結果,鐘瑜甘願遠遠躲開他。

她受不了二次傷害,也舍不得他受傷。

算了,想那麽多也於事無補,不想了。她收回神,看到陽光溫柔地拂在腳邊,嘴角淺淺彎了彎。

門輕輕敲了兩聲,鐘媽探進頭來,“要不要跟我去買菜?”

鐘瑜看了看時間,劇本和書都看不進去,出去走走也挺好。她答應著,穿上鞋子,取下衣帽掛上的大衣穿上,手指自然地伸進口袋,觸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。

指尖像過電流一樣,驀地一頓,拿出那枚戒指在指尖輕輕轉看著。

陽光下,鉑金的光澤淡淡細膩,上面刻著簡單的螺旋狀紋路,兩邊是一條仰頭的鯉魚圖案,小小的,很是精致。內側是英文花體字:ZY。

鐘瑜無言地看了會兒,聽到鐘媽叫她,將戒指放在首飾盒內,等下次有機會見面,再還他。

農貿市場很熱鬧,富有生機和生活氣息。

好像上一次來這裏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。

她跟母親手挽著手,有說有聊著,攤主的吆喝聲,絡繹不絕的顧客,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樣自然真實,鐘瑜放松了很多。

她們買了一點蔬菜,水產和肉。中午,鐘瑜幫鐘媽的忙,做了一頓家常小菜,一家人和睦溫馨地圍坐在一起,她忽然發現,一個人,窮極一生追求的,也不過是這樣簡單純粹的快樂和幸福。

其實沒有周時放,她也可以過的很好,很充實,很有意義。

下午,楊芊櫻約她去世紀城坐坐。

她早有預料躲不過,遂答應下來。

她拿上劇本,將一些存有疑慮的地方做了標記,兩人探討完畢,楊芊櫻不由笑道:“你怎麽不去問周煜,我以為他肯定給你開了小竈。”

鐘瑜只是笑了笑,低頭喝著茶。

“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,”楊芊櫻捏起一塊桃仁酥咬了一口,慢悠悠道:“看得出來他是真挺喜歡你。”

鐘瑜默默吃著東西,沒接話。

楊芊櫻停了下,放低聲說,“你別看錯,放眼整個圈子,周煜都是拔尖的那號人物。一個人要紅一年兩年,那不算事,但他要能長紅,坐在那個位置上,沒有人能替代他,那才是真本事,這不僅僅只是靠賣人設,耍手段,考驗的是真人品。就算是騙,他要能騙一輩子,誰敢說這是靠演技能做到的事?我在圈子裏這麽多年,看人的眼光不會有錯。”

鐘瑜聽著,去拿桂花糕的手一頓,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吃這個,而是想拿旁邊的杏仁酥,只不過腦子裏在想別的事,打岔了,她轉了方向,捏起最頂上的那塊送到嘴邊,輕輕說道:“我信他的人品,但感情的事,還是講求緣分。”

楊芊櫻見她無意談此,點頭道,“緣分重要,但若緣分擺在面前不去爭取,看著它白白流失也不見得聰明。”

她語氣淡淡的,鐘瑜也不再說什麽,兩人沈默著相對喝著茶,各懷心事。

半盞茶的時間,楊芊櫻起身,“下午還有一個會要開。”

鐘瑜也跟著站了起來,兩人走到門口,分別之際,楊芊櫻再次別有意味看了眼她,“我知道你心裏顧慮,在這圈子裏,很少有人能挨得住誘惑和寂寞,周煜是少有的一個。看清前面的路,跟著心走就好了,若真無緣,也隨它去了。”

楊芊櫻這樣鮮少誇人的性格,卻從不吝嗇對周煜褒讚,像她這樣地位的人,無需通過捧著誰得到好處,想來是真心實意發自內心覺得他優秀。

也是真的喜歡她,信任她,才會用這種過來人語重心長的口吻勸導她。

鐘瑜放進了心裏,點了點頭,道了聲好。楊芊櫻對她揮揮手,就此別過。

又過兩日,在家待的時間也有些久了,中間薄逸北打過電話問她近況,什麽時候回去。他對她也算寬容,知道她心情不佳,由著她在家裏休養,也沒拿工作上的事情來催促,大概再沒有像他這樣寬大體恤的老板了。

老板雖好,但這個圈子現實,永遠也不缺新人,一旦停下,馬上就會有人替補上來,還沒到金字塔頂端,不可能像周時放休息幾個月依然熱度不減,她現在還沒有那個實力,不能任性而為。

風芽昨晚發了一張行程安排表,也是明裏暗裏催促她盡早進入工作狀態。算著時間也該回去了,鐘瑜準備啟程回海市,卻先接到了李秦的電話。

電話裏說已經兩天沒聯系到周時放了。

鐘瑜並沒有太當回事,他工作忙,接不到電話的時候也是常有的,不過心裏也有些奇怪,按常理,李秦與他向來是密不可分的。

原先鐘瑜也沒註意到這個細節,經由李秦一提醒,突然想起來,好像這次過來,確實沒見到他帶上助理。

“高展呢?”她問。

李秦聲音聽起來快要哭了:“少爺不讓我們跟著,他到的那天還聯系過,後頭再打電話就轉語音留言了,已經兩天了。”

那就是高展也沒聯系上他,也就意味著,這兩天很有可能他根本沒有工作。鐘瑜安撫著李秦,一邊心裏回憶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,他的神色狀態如何。

“夫人,”李秦說道,“少爺在S市沒有工作,說是私人行程,誰都沒帶上,其實我知道,他是過去找您的。我也不怕您嫌我多說,被少爺知道肯定要打我,但我不管了,我一定要讓您知道。”

“你們分開之後,他每天茶不思飯不香,看誰都不順眼,您別看電視裏他風光瀟灑,實際上多難受我全看在眼裏,您也知道他那脾氣,打死他都不會說想著您,可我估計他腸子都悔青了。”

說到這裏,李秦忍不住開始抹眼淚了,心裏想著,反正都說了,被他家少爺打死就打死吧,豁出去了,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全給抖落出來。

“上回鐘伯母生日,生日禮物還是我大老遠從北方飛去海南購到的大溪地黑珍珠,他連拍了一周夜戲才請到半天假回來,就是為了能見您一面。”

說到這裏,李秦停了停,聽鐘瑜反應。

鐘瑜只覺得心跳很快,似要震出胸腔。那串珍珠母親征詢過她的意見,她並沒有打算留著的意思。原先的處理方式是,既兩人已離婚,收他禮物也沒道理,更何況東西珍貴,是打算退回去的,後來事物繁忙,也便擱置下了。

但聽李秦解釋,又覺得這麽退了回去,白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。

她穩了穩心緒,盡力使聲音保持平靜,“還有呢?”

李秦見她主動問起,懸在心上的石頭落了,繼續說道:“這次也是,項導的戲請假難,少爺通宵熬夜連拍了一周多,又趕了好幾個通告,終於把身體累垮了。”

說到拍戲,李秦嘆了口氣,“他現在演感情戲也不順利。”

鐘瑜怔了怔,這還是第一次聽說,原來這段時間,他過得並沒有那麽好。

“他怎麽了?”她問。

“就可能進不了狀態吧。”李秦憂心忡忡,“現在關鍵是聯系不到人,哎,他一個人生著病,孤孤單單的,也不知道在哪裏。”

鐘瑜想到那天見面,他身上很燙,似乎在發燒。

他以前也是這樣,一生病就躲起來,誰也不見,不肯讓別人看見脆弱的一面,大概是不允許自己倒下,被人看見不完美的樣子,所以用堅強的外衣做偽裝。

鐘瑜記得,他本不是這樣的。不知從何時開始,就變成這樣了。

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,看看時間,晚上的高鐵,怕是來不及,斟酌權衡了一下,改簽到了第二天。

把他的號碼從黑名單拉出來,打過去的電話跳到了語音提示信箱。

鐘瑜撥打他的另一只新買的手機卡,響了好幾聲都沒接。他在S市那麽多房子,也不知道現在住在哪裏。她打算去江景別墅碰碰運氣,要是再找不到,只能去報人口失蹤了。

驅車到門口,按下遙控,徐徐打開的大門後面,看見了那輛捷豹停在車庫。

那天他回來開的正是這輛——她送他的生日禮物。

還是不能確定他在不在,可能他出門開的別的車,畢竟他並不是那麽喜歡這輛車。

鐘瑜下車,進了門。整個房子很大也很空,靜得可怕,沒有人生活的痕跡。

她在一樓頓了頓足,目光落在衣掛上的外套,走過去拿起看了看,是那天見面那件。

鐘瑜拿著衣服上了樓,走到臥室門口時,她沒有馬上開門,指尖觸到門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,像是在怕什麽,過了幾秒,她平靜下來,手掌往下一壓,輕輕推開門。

房間裏很暗,沒有打暖氣,空氣也凝縮般冷沈著,像是籠在一團漆黑的夜裏,沒有一點光亮,雲層很厚,壓著人喘不上氣。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,等眼睛適應黑暗,往床上一掃,那裏臥著一蓬黑影。

走近了看才發現,他整個人蜷縮著,像一只被煮透的蝦米,弓著背,被子蓋著,只露出半張臉來,背對著門,眼睛閉著,連睡覺也緊蹙著眉,看起來無助又弱小。

鐘瑜開了暖氣。到床邊,彎下腰,一只手撐著床沿,半個人趴過去,另一只手小心探進被頭裏面,按了按他的後背,睡衣被濡濕了一層,燒得不輕,怪不得這樣難受。

她在床邊站了須臾,不知要不要叫醒他起來換衣服。

想了想,推門進了衣帽間把他睡衣拿出來,返回放在床邊。大約被響動驚擾,被子裏的人動了動,鐘瑜不確定他有沒有醒,輕輕掀開被子探看,手掌自然而然貼上他的額頭,剛觸到皮膚,周時放側過身來,伴隨著低低地咳嗽聲,她驚了一下,飛快縮回手。

但已經來不及,男人睜了眼,一雙本就多情的黑眸,因著生病,眼底飛上迷離深邃的幽光,安靜望著她。

眉心也慢慢舒展開。

她怔忪,身體還半伏著,與他的臉距離很近,溫熱的氣息慢慢漾開,空氣一瞬變得很靜,細微的呼吸被無限擴大。她感到臉上一熱,幸好沒開燈,他看不見,只能捕捉到黑透的眸子深處一點浮起的光。

他似乎動了動,鐘瑜暗自調整著呼吸,在他有所動作前,撐起身,站直起來,聲音淡淡的,試圖將剛剛一剎的尷尬拂去,“給你打電話沒接,我就過來看看。”

周時放看著她,依舊沒說話,眼睛被汗水浸的濕漉黑澈。

這目光像是將她的謊言拆穿。

她原本是為了避免讓他知道是李秦告訴她的,今天李秦在電話裏頭說的那番話也不必向他透露,再說李秦大約也不希望被怪責,可這回時間短,又在這樣尷尬的場合,她心裏沒來由慌亂,也找不到好的措辭和借口。

似乎看出她的窘迫,周時放沒有刨根究底,給她留了一絲餘地。手肘撐著床,豎高枕頭,支起身子。

簡單的動作,他卻做得有些費力。鐘瑜走前一步,想幫他,他擺了擺手,氣息不平,嘴角卻掛著蒼白的淺笑,“還不至於……”

他轉過臉咳嗽了兩聲,撫平喘息,繼續道:“連起個床還要你幫忙,以後要是你不在身邊,我豈不是廢了。”

他笑著,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這些話,聽在耳裏卻是帶著莫名淒涼和悲傷。

鐘瑜不忍看他,目光移去床頭的水杯,“醫生來過嗎?”

“嗯。”他點頭,靠著床頭,半閉著眼睛。

“那……”目光又移回去,想起來他身上濕著,濕氣鉆進身體病只怕更嚴重,於是走過去把新的睡衣拿給他,”把衣服換了,過會兒我把你的床單被套都換一遍。”

她本想說,把身體擦一遍再換,想了想沒有說出口,但話已經到了嘴邊,改換成:“我去給你煮點粥。”

“廚房裏沒有米。”他接過她的衣服,伸手解紐扣,像是很自然而然的動作,沒有半分避開她的意思。

鐘瑜也沒有註意,可能是兩人之間太過熟悉,這些做起來都是尋常的事,只是將他的話過了一遍心,什麽叫廚房沒有米,那這幾天他都吃什麽?

明明知道不該氣,可是看他這麽不懂照顧自己,心裏有一口悶氣憋得慌。其實都分開了,他過的怎麽樣也與她無關了,話是這麽說的,可人心都是肉長的,她要是沒瞧見還好,瞧見了,心裏又忍不住泛起酸疼。

已經沒有最一開始分手時的敵意,活著,誰都不容易。

就算分開,也希望他能過得好。

“你這幾天怎麽過的?”不吃飯怎麽能行。她的情緒還在這個問題上徘徊。

“叫外賣。”他答得隨意,手指還在扭第一顆紐扣,這衣服的扣子難解,紐粒大洞眼小,扭了幾下還是解不開,他全沒了耐心,手摸到墻壁上,扭開一盞小燈。

昏黃的燈光帶著光暈籠罩下來。

鐘瑜這才看清了。

男人額頭上細密汗珠沁著,鬢角也亮晶晶。大抵是熱的,眉頭微微蹙起。

鐘瑜目光落到他身旁,剛剛那個黑影清晰起來,是她的玩偶熊——他竟抱著這東西睡覺。

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。

突然感覺不太對勁,他是不是要換衣服了,那她還傻乎乎杵在這裏幹什麽,正想找個理由出去,被他一叫,打斷了思緒。

”小魚,”他的手指撫在第一顆紐扣上,微微擡高著下巴,脖頸線條繃著,在淡淡光下無限誘人,看著她說,“替我解開這顆扣子。”

見她猶豫,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,男人掩嘴咳嗽了一聲,再說話時嗓音含沙,染上十分溫柔:“不用怕,我現在這副樣子,就算想對你做什麽,也力不從心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好一個力不從心!摸得到吃不到的感覺…不,摸都不給你摸,就給你看看。

繼林若白之後,又一個可憐悲慘男一號誕生了!!!

隆重歡迎放狗!!!鼓掌鼓掌啪啪啪啪啪

本來想一口氣把這段寫完的,這文太需要狀態了,我寫的也很慢,史無前例的慢,大概一章要磨兩三天,害,就先斷在這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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